数十年的望穿秋水将原本一颗平凡、温和的心从委婉流水的清醇中乍然沉入幽幽深渊绝地,冰到至极的心从来就不为世间凡俗而停留。万千烦恼为谁生?华发早生凭谁问?惟有高处不胜寒!
雍正,一个神秘而伟大的帝王,在大清朝的历史上烙下了举足轻重的斑斑印记,为康乾盛世的承启鞠躬尽瘁。尽管如此,换来的却是后世滚滚而来的骂名。
残暴、虚伪、刻薄寡恩、猜忌多疑……
误解、谩骂、歪曲……他所承受的责难不计其数。
然而,没有经历过那些荆棘的历程又怎能轻易理解那种身不由己的切肤之痛?没有感同身受的理解又怎能体会的到他为大清兢兢业业、朝乾夕惕的居功至伟而发自内心那淙淙不绝的震撼?
的确,为了成就大业,他所付出的代价太大太大了。
缺乏母爱的孩子是最能忍受孤独、领略孤独、享受孤独的,雍正不幸,他只体会到了前半句,却难以毫发无伤的去平复胸中那份最抑郁不得的心情。然而,难能可贵的是,至少在他充满无上希望的生命中从来就没有熄灭过对未来的渴望。
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雍正,他是天生的政治家。
康熙一生励精图治,晚年却因儿子明争暗斗、争夺储位而心力焦瘁。溺子必祸!康熙亲口:“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虐众,暴戾淫乱”终把大清朝那个本就无才无德无威无望的皇太子打入了冷宫。由此,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一切宫廷的阴暗隐晦在敌我间最见不得日光的角落里生根发芽。什么手足之情、父子亲情,荡然无存!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适者生存,才是求生之道。
逐鹿中原,不仅要有鸿鹄之志般的野心,老谋深算的策略,还需有高瞻远瞩的气魄,安如泰山的沉稳。没有废太子与生俱来、得天独厚的地位,缺乏政敌盘根错节、钻营结党的贪谋。雍正的锐利,在于隐。佛法、闲诗,每一项乐趣都透露着他不甘寂寞却又难以直抒的情怀。阴谋阳谋,太多了,处于斗争的旋涡之中,太久了。仿佛每做一件事都有着它们最功利的目的,却在不知不觉中忽略了其实它们最表象的价值。幸哉?悲哉?在那些一成不变、了无生趣的生活里寻求一处心灵休憩的桃花园真的如此遥不可及吗?
那样的环境下,或许吧!
自古成者王侯败者贼。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李世民玄武门之变、成就太宗之位。机会稍 纵即逝,雍正在适当的时刻做了适当的策划,出其不意的赢得了雍正朝十三年恰如其分的尊贵,是其智。对心怀异志的政敌集团采取先抚后压、既而穷追猛打、斩草除根,是其狠。脱除天下贱民贱籍、刷新贪墨腐败吏治、贯彻“严以督官、宽以待民”,是其正。勤政清廉、推行新政、奋发图强以振康朝遗留百年颓风,是其责。
历史是胜利者的历史,天下是统治者的天下。天道酬勤,然雍正的智、狠、正、责,到头来却换来了什么?短短十三年的帝王生涯中,无论他如何忘我,如何勤政,始终都活在他人的质疑与仇恨之中。历史终究不是一个人所能杜撰的,他不是康熙,更不是出自众望所归,他就是他,一个异类,一个孤独者。他操纵不了历史的车轮,堵不住悠悠终口,尽管他是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可惜,云也好,雨也罢,从来就不是为他而降。
是皇帝,但更是一个人。他也会犯错,也会失误。可他的一次错误,却要被有心人放大成无比卑劣无耻透顶的行径,就因为他出人意料的即位。面对那些歪曲事实的斥责,他相辩、恼怒、自白、著述……才发现一切早已不束他的掌控,尽管他是皇帝。在众叛亲离面前,慢慢……慢慢……沉沦为无视、苍白、凄凉、绝望……
皇位不过是一架掩饰的很诱人的枷锁,得不到的人挤破脑袋硬往里冲,或许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能领悟的到那张位置的沉重。它犹如一块笨重的吸铁石,吸干了坐在上面的人的精力、元神,还有一颗早就历练的麻木无情的心。剩下的仍然是不得不背负的责任感,和一份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父亲手足的冷峻。
待到过尽千帆回首时,一切皆已沧海桑田,惟有志不变。
自由、温馨、松弛、无拘、知心本来就不属于主宰者。或许,只有在那些永远也批不尽、改不完 的卷宗、奏折中间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紧抓住擎天的支柱。他活的空虚,然,充实;他肩负的疲累,却,昂然!
雍正,不管曾经有过多少心念与霸道,那份悲天悯人的隐痛却惟有长埋地下,不见日光。后人只看到了强权面前的他,却从未思量那是过经多少载年年岁岁、多少回阴晴圆缺,点点微弱的孤萤之火才燃烧成熊熊不灭的辉煌烈焰。他是孤家寡人,却又不似行影单只。他的骄傲和光芒,惟有懂得欣赏之人才能与之共享。他的身后所留给我们的只有一曲说不清、道不明的苍凉悲歌,同时也是一首最好听、最能动人心扉的旋律。
此世,他只为天下而生!